蟬聲“洗”過的夏天

一座村莊，要是沒有夏蟬，那是不完整的；要是沒有蟬鳴，那是乏味的?！　?/p>

夏蟬在高樹、在林間、在枝頭，它們在每一座雞犬相聞的村莊里高歌，在每一個離鄉的游子記憶里回蕩。“池塘邊的榕樹上，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……”一首流傳了幾十年的歌謠，將記憶帶回到無憂無慮的童年?！　?/p>

一只褐色夏蟬潛伏在門前的槐樹上，“吱兒吱兒”地唱出高腔，音域寬廣，遠遠地就能聽到。一個小小的身影貓著身子，躡手躡腳地來到樹下，滴溜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枝葉間搜尋。突然響起的蟬鳴暴露了目標，小身影慢慢伸直腰，輕輕地將手靠過去。接近目標的一剎那，迅速捂住，一只蟬便乖乖地落在掌心——那個小小的身影便是我?！　?/p>

用細線拴住蟬，牽在手里。有時候它兜著圈子，轉暈了，錯把人體當樹干，飛到小腿上，膽小的伙伴嚇得大哭。后來，我們給它喂食，將米飯或螞蟻送到它嘴邊，它理都不理。我們擔心它會餓死，只好松開細線放生?！　?/p>

村莊里的蟬真多，尤其是雨后，往往能看到地上、樹干上散布著黃褐色蟬殼，有時還能看到蟬蛻殼的過程。一只蟬掛在樹枝上，后背裂開了口子?！　?/p>

蟬聲密集、清脆、激越、高亢、悅耳，一只蟬開了個頭，千萬只蟬齊聲跟唱，比除夕的鞭炮還要熱烈，將整個村莊煮沸了。蟬聲一浪一浪的，這邊息了，側耳細聽，另一座村莊的蟬聲隱約又起，齊聲高歌?！　?/p>

蟬是林間的歌手，棲于高樹，游走于民間，唱響鄉村歌謠。它的嗓音好，帶著草木的氣息和露珠的質感，從清晨唱到黃昏，嗓子從不嘶啞。“明月別枝驚鵲，清風半夜鳴蟬。”有時候，遇到明月高照的夜晚，它們錯把月光當日光，扯上幾嗓子——不唱白不唱?！　?/p>

蟬的一生大部分時間在地下，鉆出地面存活的時間只有短短的幾個月，甚至十幾天。但它珍惜生命中每一天的時光，引吭高歌，歌唱鄉村，歌唱生命，每一聲、每一句，都清澈如洗、玉潤珠圓?！　?/p>

一個又一個夏天過去了，一只又一只夏蟬走了，一個又一個捕捉鳴蟬的孩童離開了村莊。但蟬聲沒有走，它一直都在，聲聲不息。夏天里，隨意走進一座村莊，總能聽到如洗的蟬聲。“高蟬多遠韻，茂樹有余音。”“垂緌飲清露，流響出疏桐。居高聲自遠，非是藉秋風。”“蟬噪林逾靜，鳥鳴山更幽。”蟬聲，讓夏天的鄉村詩意盎然?！　?/p>

蟬聲是村莊的標配。夏天的村莊，要是沒有蟬聲，那該多么寂寞無趣啊?！　?/p>

幸好，我們還有蟬鳴，一聲聲、一句句，劃過頭頂，“洗”過長長的夏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