紅軍印象

1934年11月5日至6日，紅軍長征部隊分四路進入樂昌五山境內。一路是“紅一軍團第一師和中央軍委直屬團、第一、二縱隊從湖南汝城界頭龍虎隘古道進入青龍頭（樂昌五山青嶺）宿營”（《郴州文史》）。第二天，部隊分兩路西進。一路翻越國字垴到達石下；一路沿著松子嶺、東溪、山溪到達小山村。因下雨，紅軍部隊分散在嶺背、青龍頭、椑樹下、謝家、羅家灣村莊祠堂、屋檐下及田野上搭棚住宿。嶺背村村民歐樂庭告訴筆者，20世紀80年代，他母親羅全秀在菜園墩挖地時挖出100多顆子彈?？上У氖?，她把大部分子彈當作廢銅爛鐵賣了，只留下幾顆作紀念。紅軍當時為什么要埋藏子彈？也許是紅軍傷員掉隊了，敵人又在搜捕，為了防止子彈落入敵人手里，才把子彈埋藏起來。

歐樂庭保存的紅軍留下的子彈。歐倫彬 攝　

2019年12月30日，筆者見到了紅軍長征見證者——98歲的羅家灣村民羅汁來（2022年4月逝世），他向筆者講述了那段歷史。因不了解紅軍，紅軍來到青嶺時，多數村民都慌慌張張地藏進了深山老林，他也跟著父母上了山。但他小時候很調皮，趁父母不注意，就轉身溜回了村子?！　?/p>

剛到村子，羅汁來看見到處都是紅軍，有幾分懼怕，正要往回走。“小孩子，你過來，別怕。”紅軍戰士一見到羅汁來，便親切地招呼道：“我們是紅軍，是窮人的隊伍。”羅汁來站住了，害羞地低下了頭，兩手極不自然地拿捏著衣角。那位紅軍戰士走到他身邊，摸了摸他的頭，指著菜地說：“知道旁邊這些菜是誰家種的嗎？”“曉得。”羅汁來小聲地應道。“你能帶我們去田地里買嗎？”“得。”羅汁來爽快地說。“那太好了，謝謝你。”只見幾位紅軍戰士拿著簸箕和籃子摘完菜后，分別在每戶人家的地里放了“毫子”（銀幣）?！　?/p>

買完菜后，紅軍戰士問羅汁來：“小孩子，你會唱《三大紀律八項注意》的歌嗎？”“不會唱。”羅汁來搖了搖頭。“那我教你唱好不好？”羅汁來一聽，高興地跳起來，兩手連連拍掌叫好?！　?/p>

“紅色軍人個個要牢記，三大紀律八項的注意：第一不拿工農一針線，群眾對我擁護又喜歡……”羅汁來跟著紅軍戰士一句一句地唱了起來，很快就把這首歌學會了。98歲的羅汁來當場給大家哼唱了幾句。

吃晚飯時，紅軍戰士還盛了一碗飯給羅汁來吃。吃著這碗香噴噴的飯菜，羅汁來覺得有一股從未有過的幸福感涌上心頭，格外甜潤?！　?/p>

紅軍部隊在青嶺住了一晚，第二天就走了。但是，一些戰士因為各方面的原因沒有跟上大部隊前進的步伐，又陸續到達青嶺。此時，危險降臨了。國民黨地方民團陳國英部到山上山下、各村各戶四處搜捕紅軍。有兩位戰士在龍虎隘古道被打死，村民連夜偷偷把他們埋葬在圳頭；一位受傷的戰士在大壩子歇息時，被樂昌保安團大隊后備兵羅生文（1934年11月10日，當時羅24歲。他對紅軍過境時曾殺死六位紅軍戰士供認不諱。后被槍斃。）幾刀砍死，鮮血頓時噴涌而出，染紅了土地。羅汁來目睹羅生文下此毒手，頗為氣憤地對羅生文說：“人家還是小孩子，又沒做壞事，殺人家干嘛呢？”“你曉得什么？”羅生文轉過頭，鼓起眼睛惡狠狠地說：“他們是外地來的‘共匪’，你家敢養??？”當時許多群眾趕來圍觀，都紛紛私下議論：紅軍隊伍對老百姓秋毫無犯，還關心百姓生產生活，國民黨反動派卻這么兇狠、殘忍、毒辣，到時是要遭報應的！　　

當夜，好心群眾打著火把偷偷把這位紅軍戰士抬至不遠處埋葬。為了保護其他幸存的受傷紅軍戰士，當地羅家灣和青龍頭村的羅姓村民冒險把三位紅軍認作兒子。有一位還娶了媳婦，一兩年后帶著家人走了，聽說是回了老家?！　?/p>

羅汁來還聽大人說，有一位紅軍戰士躲在山上，農民不僅偷偷送飯菜，還送土藥，希望他早日治好傷病，可最后還是犧牲了?？赡苁菦]能對癥下藥，也有可能是因為傷得太重，十分遺憾?！　?/p>

這件事羅汁來銘記于心。從兒子羅德和懂事時起，他就常常教育他要樂于助人，希望他能當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，挽救更多群眾的生命。令羅汁來欣慰的是，兒子長大后，不僅如愿做了一名白衣天使，還做了大醫院的院長，實現了他夢寐以求的夙愿。